时隔9年重返欧

　　圣西罗洋溢着7万4千名观众的激情呐喊，兴奋的吉鲁对着看台咆哮，这一夜他是这座球场的主角，但AC米兰的胜利并非他一人之功。克鲁尼奇展现着红黑“克圣”的风采，梅西亚斯继续演绎草根的传奇，伊布如将军般的形象和莱奥标志性的笑容遥相呼应，似乎也映射着与米兰有关的两个时代的牵连——在4比0击败萨尔茨堡红牛之后，这支意甲豪门得以时隔九年重返欧冠16强，不到十年的变迁不长亦不短，却顿生着隔世之感。

　　将时间拉回到2013年12月12日的那个夜晚，地点同样是圣西罗，米兰面临的同样是“平局就出线”的局面，当年阿莱格里的球队，着实让球迷体验了一把“过山车”般的感觉。与巴萨、阿贾克斯和凯尔特人同组，米兰末轮一分就可晋级，但阿贾克斯向来疯狂，不会让豪门轻易过关。

　　经历过那场比赛的球迷，时至今日依旧“心有余悸”，蒙托利沃上半场进行到一半就染红离场，留下身后的一地鸡毛。米兰防线分钟的时间里都风声鹤唳，跌跌撞撞才守下一场0比0。当时的米兰，门前站着阿比亚蒂，中卫线是“神锋博内拉”和萨帕塔“萨巨鲸”，黑又硬的中场已经褪去优雅，唯有锋线的卡卡、巴洛特利、沙拉维寄托着希望。

　　那样一支米兰当然算不上美好，在老一辈球迷的印象中，三剑客的霸气和四个十号的风华才是红黑魔鬼的标志，但时过境迁，在意甲沉沦的背景之下，老贝也不再挥金如土，于是圣西罗的平局就像是一个王朝的墓志铭——那是米兰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最后一场不曾告负的欧冠比赛，而过程也是如此狼狈。

　　晋级欧冠淘汰赛曾经是米兰的“基操”，九年之前却成了阿莱格里的救命稻草，但赢球命硬的囧叔终究没有挺到2014年的春天，由于战绩太差，这位率领米兰夺得意甲和意超杯冠军的新晋名帅被老贝炒了鱿鱼，西多夫火线退役赶回圣西罗，这一次穿上的不是球衣，而是一身西装。米兰就此进入信奉DNA的时代——一个无比混乱的时代。

　　如果算上短暂带队的布罗基，从2014年1月到2019年10月，米兰不到六年时间经历了七名主帅，而他们的命运大抵相同——在任时被喷，是背锅，然后黯然下课。因此可以说，2013/14赛季1/8决赛被马竞的双杀并非王权坍塌前的绝唱，“逼平”阿贾克斯的比赛，已经为一切埋下伏笔。

　　在米兰击败萨尔茨堡红牛晋级欧冠16强之后，米兰球迷纷纷说道：九年了，你知道这九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？这确乎是红黑拥趸内心最真切的独白，因为两次欧冠16强之间，米兰确乎经历了俯冲滑落的至暗时刻，和日渐复苏的希望时光。

　　只需简单盘点米兰混沌时期主帅们的遭遇，大抵就能明白那些年有多么艰难。西多夫执教半个赛季之后，更衣室就走向失控，因扎吉从他手中接下烂摊子，希望能够实现攻势足球的抱负，然而举目四望，大腿竟是“梅球王”梅内，结果当然只会是进退失据。2014/15赛季，九爷的米兰只打进56球，却丢掉50球，排名联赛第十——这是米兰21世纪的最差排名。

　　身为红黑名宿，九爷质问米兰终将是否配得上身上的球衣，谁料弟子反问“你是否配得上执教米兰”，如此情形，下课在所难免。继任者米哈伊洛维奇倒是有着改革的思路，并大力提拔包括多纳鲁马、卡拉布里亚在内的一众年轻球员，并且率队踢出3比0国米的经典案例，却还是在战绩出现波动的情况下中途下课。

　　当时的米兰差吗？与巅峰时相比并不算差，老贝甚至还“大手笔”引进了小罗马和巴卡，但管理上的混乱终究还是将球队一步步逼入深渊。2015/16赛季，米兰最后时刻双线，连续三个赛季无缘欧战。对于一支七次站在欧洲之巅的球队来说，这样的处境不可想象，老贝干脆直接开始“摆烂”。

　　虽然直到今天仍有不明就里的球迷称红黑军团为“米兰养老院”，但其实早在2016/17赛季，“米兰婴儿潮”的描述就见诸报端。那一年，有着独特进攻风格的蒙特拉带来了希望，米兰终究还是输给了板凳深度。也正是那一年，长达31年的贝卢斯科尼时代画下句点，神秘的李哥成为了俱乐部的主人。

　　后来的故事人们都已熟知，中资米兰一个夏窗豪砸2亿欧元带来11名球员，结果却是蒙特拉磨合阵容不利崩了心态，在2017/18赛季上半程面对前六球队全败之后，“微笑男孩”也难逃下课的命运。在那样的危急时刻，加图索如飞蛾扑火般站了出来，他让球队回到正轨，在2018/19赛季险些率队回到欧冠，但还是因为和俱乐部的理念不和，在2019年夏天离开。

　　和米兰走马灯般换帅一样，动荡时分的米兰，连所有者都换了又换，李哥只持有米兰一年，埃利奥特就将俱乐部拿走。秃鹫基金尝试过大手笔的引援，但无论帕奎塔还是伊瓜因都没有达成预期，加上老贝后期和李哥时代留下万千窟窿，最后只能走上可持续发展的养成系道路。而不管走怎样的道路，一个现实都显而易见：米兰已沦为欧洲二流，甚至是三流。

　　长时间的折腾之后，哪怕再乐观的球迷也对前景感到绝望，衰退、混乱和更迭的元素，充斥在百年豪门的至暗时刻，悲观的情绪在詹保罗成为短命主帅后达到顶点——马尔蒂尼为首的管理层选择“中途下课型”主帅皮奥利，到底是要哪样？失去耐心的球迷不管三七二十一，“Pioli out”先刷起来。

　　皮奥利红黑生涯的开端，用地狱来形容不过分。连战强队不利，更是在百年庆典后被亚特兰大5比0羞辱。那是北京时间冬至日的早场，米兰球迷大多心态崩了，当时谁也想不到，至暗谷底会绽放希望之花，贝尔加莫惨案会是复兴的起点。

　　以如今的视角看，伊布2019/20赛季中途的回归是米兰复兴的重要一环，睥睨天下的老将犹如主心骨，成了一帮孩子的顶梁柱。但人们似乎忽视了皮奥利的作用，他老好人的性格团结了球队，并且不断地以欧洲化的思路进行战术革新，甚至可以说，皮奥利打造出一支以4231位基础的意甲层面最欧洲化的球队。

　　而米兰的成长，也是一步一步的，管理层慧眼识珠刮下彩票，教练将他们精心雕琢，这期间有过博班和加齐迪斯的宫斗大戏，最终也以米兰名宿玉碎离场告终。事实证明，留下皮奥利是米兰成功的起点，之后红黑青年军像所有养成系的故事一样，一步一个脚印，先回到欧冠，再重夺意甲，然后重返欧冠16强。

　　本赛季的欧冠小组赛，就是米兰成长的最佳案例。小组赛首轮面对比自己更年轻的萨尔茨堡红牛，米兰一度被冲得七零八落，惊险从客场带走平局；次战萨格勒布迪纳摩虽然3比1赢球，但对比赛的掌控还达不到欧陆豪强的水平；背靠背被切尔西双杀，米兰则认识到与欧洲顶级强队的差距——虽然，其中有伤病和争议判罚的影响。

　　再来看米兰不利形势下的收官两战，会发现这支以老带新的球队在心态和节奏把控上都日趋成熟，纵使对面冲的凶猛，也能进退自如化解于无形，如果不是在大比分领先后疯狂吐饼，米兰甚至能够像拜仁曼城一样制造惨案。当然，米兰的进球节点都十分关键，但这不过是自助者天助的结果而已。

　　也许有球迷会说，对豪门来说进欧冠16强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，何况是一个意甲冠军？但正如笔者上文大费笔墨所言，只有感受过王者一步步沦落的痛苦，才体会得到复兴里程碑时刻的情绪喷发。过去的米兰，本就是强者，没人关心他是如何变强的，但现在的米兰，是在人们的目光中成长着的球队——就像死忠们眼里的孩子一样。

　　因此，米兰进入16强的意义，早已超越了入袋的超过6000万欧元奖金和简单的扬眉吐气，这意味着米兰真正踏入了“欧洲”的战场，意味着红黑拥趸可以又一次淡然地和那些绝望的过往道别。九年光阴，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形成对称之美——2013年，跌跌撞撞的米兰进入地狱的大门；2022年，踌躇满志的米兰手握着天堂的入场券。

　　确实，就算米兰进入16强，也仍会是顶级强队眼中的“大礼包”，但正如马尔蒂尼所言，这支球队有能力做到“难以预料”。接下来的征程，无论是抽中曼城、拜仁、皇马、热刺，还是面对本菲卡、波尔图，这支年轻的球队要做的，都是尽情的发挥自我——两年之前，谁相信他们能到如今的高度呢？

　　9年，3249天，光阴流转，虔诚不变。足球告诉我们，生活并非没有苦涩，但在深的绝望也该去笃定美丽的风景。欧冠16强是一个里程碑，但绝非青春米兰的终点，他们会为了身上球衣的容易继续战斗下去。王朝巅峰固然迷倒众生，见证一支球队去重塑坍塌的王权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？于是在这一天，红黑拥趸百感交集，他们此刻正拥有“最好的米兰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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